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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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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 章

又是吃的肚子圓圓的一頓飯,牛肉漿的好炒的嫩,崔爺爺愛吃的很,張念安喜歡牛肉裏頭的芹菜和那盤空心菜,崔行看她吃的那麽素用勺子給她舀了兩個番茄肉丸進她碗裏,“多吃點肉。”

肉丸子不大,張念安也能一口一個,小半碗飯吃完,她還盛了碗湯吃了小半碗豆腐和裙帶菜,吃得張念安不想動彈,收拾殘局全扔給了崔行。本來是要和崔爺爺一起去散散步的,但崔行說讓他們等等他也要去,於是張念安和崔爺爺就坐在屋檐下等著他。

張念安想消消食,就打算切點老的空心菜梗去餵鴨子,哪知道崔爺爺早就給她切好了直接拌飼料就行;張念安把鴨子餵飽飽,把它們捉進箱子裏放好確保不會被老鼠抓走,這時候崔行也洗好了碗筷,三個人一起散步去。

今天的晚霞餘暉是橙色的,日落的地方一大片的橙,映得人臉色都朦朧了幾分,張念安掏出手機拍了兩張照,崔行和崔爺爺也都安靜地等著她。

走到大馬路上人多了起來,都是去散步的人,漸漸地聽到了小孩子的吵鬧聲,張念安怕的就是那種到處跑還喜歡尖叫的小孩,不巧的是鄉下的孩子極大一部分都是這樣。

一小胖墩從她身邊跑了過去,也不顧是在大馬路上會有車子,跑的又快又不看路,把張念安撞了個趔趄,還好被崔行牽住了手臂這才沒摔個狗吃屎;崔行剛想出聲斥責那小孩,崔爺爺制止了崔行,搖搖頭說:“那是蓮香的小兒子,少說兩句免得沾一身腥。”

世上有好人就有壞人,村裏有好說話的就有不好說話的,顯然蓮香就是那不好說話的一派;蓮香這小兒子是她四十一歲的時候當了高齡產婦生下來的,原來只有兩個女兒,得了這麽個寶貝兒子自然是全家都寵著,結果把孩子寵成了個沒正形的。

就去年的事,這小孩把一戶人家的狗崽給玩死了,另一家的十多只鴨子全都掐死了扔進水缸裏,那家人找了一天最後在自家吃水的缸裏找到了,可把人氣得不輕,連夜在村裏四處找人問。

最後也是不了了之,翻來覆去的就一句話:他還是個孩子,和他計較那麽多幹什麽。

現在村裏人都不太喜歡和蓮香一塊走,嫌她丟人。

“安安你把院子門給鎖好,小心你養的鴨子,那小兔崽子最狠心,不知道能做出什麽來。”崔爺爺說完閑話後叮囑道。

張念安吸吸鼻子,整張臉都皺成了包子褶,顯然對這種事沒什麽辦法,她擡頭去看崔行,向他求助;崔行低頭回望,對她安撫一笑,又叮囑兩句:“我不在的時候你就過來陪著我爸,這樣的小孩你小心點……”餘下之言盡在崔行皺起的眉頭之間。

反社會人格的幼年現象,有尿床、縱火、虐殺動物這幾樣,僅僅從崔爺爺的那幾句話裏,張念安就勾勒出了一個不服管教性格偏激沒有生死道德觀的熊孩子,偏偏還是個一家都熊的孩子。

有的時候村裏的人比一般的人道德觀會更淺淡一點,不止是書讀得不多和消息封閉的緣故,他們對於生死缺乏了敬畏,死亡帶來的不是恐慌,更多的是食物。鴨子被掐死了也就死了,不在乎它是怎麽死的,拔了毛煮熟之後就是一道菜,在張念安眼裏養了很久的鴨子已經成為了家人或者寵物,在村裏人眼裏哪怕是養了十幾年的狗說吃了也就吃了,有時候家人的死都能給他們帶來不少的禮金和利益。生與死、悲傷與食欲只在一念之間。

張念安很喜歡鄉下的安靜和自在,但有時在這種村裏人眼裏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反倒顯得她斤斤計較,而她只是比別人更能共情更多了幾分憐憫而已。

散步回來的路上,被村裏的幾個嬢嬢攔住了,他們先是和崔爺爺客套了兩句,話音突然一轉換到了崔行身上:“這是你的小兒子吧,都長得那麽大了啊,結婚了不,談戀愛了不,要不要給你介紹一下啊?”

崔行禮貌地笑了笑,剩下的交給了他爸。那幾人感覺出崔爺爺情緒冷淡後也沒再多說,又向崔爺爺問起了張念安:“這是誰家的女孩啊長得真白凈,是不是崔行女朋友啊?”

忽然被波及的張念安往崔行身後縮了縮,假裝自己不存在,好事的幾個嬢嬢主動解釋:“這是張九坨家的小女兒,好像叫什麽張安安吧,剛讀完大學回來。”

那幾個女的一聽到是張家的孩子,訕訕地說了句:“大學生啊,大學生好啊。”轉頭和相熟的人頭並著頭捂嘴偷笑,張念安恍惚以為她還在讀高中,那個時候喜歡拉幫結派的女生們就是這麽霸淩她的。

用著自以為小聲,自以為正常的語氣說著最惡劣最惡心人的話,轉過頭來或好聲好氣或面露不屑的和她說著不明所以的話,真是……

張念安很不給面子的嗤笑出聲,因為聲音小只有崔行聽到,兩人視線對上皆是滿滿的無可奈何。

“走啦,我想回去了。”張念安用指尖戳了戳崔行的腰,那處有些陷進去好像一個小窩,崔行被戳的渾身一僵肌肉緊繃,背在身後的手準確無誤的捏住了張念安作亂的手。

“爸,回去了,等會太晚了怕有蛇。”崔行握著張念安的手走在前頭,回頭朝崔爺爺喊了兩句。

崔爺爺剛想跟上來,村裏的嬢嬢又拉住他說了兩句沒讓崔行和張念安聽到的話:“崔行和張家妹妹在談戀愛啊,你看那手牽的,也別怪我多嘴啊崔老哥,你家的條件什麽樣的找不到,你可千萬不要和張家拉上關系,知道的以為你好心,可那些得寸進尺的就想上桿子爬呢!”

崔爺爺聽到崔行他倆在談戀愛的時候還樂呵呵的,聽到後面兩句臉色一下就陰沈下來,崔爺爺眉眼生的深,眉眼壓低看著人顯得有些陰鷙,還在說話的那個女人立馬閉了嘴,崔爺爺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跟著崔行他們走了。

張家和崔家在村裏人一直能算得上不錯的飯後談資,崔爺爺剛過戶到村裏的時候條件不錯,小樓房馬上修起來了,家裏的孩子也懂事聽話。一個剛死了老婆的有錢鰥夫,樓房有了孩子也大了,不少人都起了心思明的暗的想介紹寡婦給崔爺爺,可崔爺爺全都不理會,還鬧到了村長那兒。村裏人都說崔爺爺不好相處是個怪人,說他的孩子沒有媽,多少難聽的臟話都敢說出口。

可後來崔家越過越好,村裏人都有求於他們,漸漸的也帶了笑臉。

張家不一樣,村裏人就是看他們笑話居多,張家就兩個女兒生不出兒子能說閑話,夫妻吵架都有人在旁邊起哄,夫妻倆離婚了笑,張九坨人死了也笑,現在輪到張念安了。村裏人始終對大學生和當兵的有濾鏡,所以哪怕張念安算得上是一個孤女,也沒人敢當著她的面說閑話。

崔行真的讓人很有安全感,年齡和輩分在那擺著,張念安被崔行握著手臂走在鄉間小道上完全不需要思考,他會放慢腳步跟著她的步伐來,他走在前頭會把能掃到她小腿的草給踩下來,跟著他走不用擔心路邊會不會有蛇竄出來,不會一腳踩空摔倒,哪怕崴了腳也有他接著。

張念安走著走著小半身子的重量就壓到崔行背上了,她從小就這樣,喜歡挽著手黏糊糊地走,小時候崔寧帶著她和她姐姐一起出去,兩個姐姐輪流背著她走,嬌氣又粘人。

崔行從來沒體會經歷過張念安的粘人,渾身都不自在,主要是害羞,卻又不敢表露出來,只能自己憋著了。

二十八歲,一個尚且年輕卻又該成熟的年紀,他握過槍開過坦克、他在雲南的雨林裏站過崗守過哨、卻唯獨沒和女孩子單獨相處過。有人給他介紹過部隊裏的女兵,可到底是還沒開竅,好不容易開了竅卻不敢訴之於口,甚至都不敢讓他家裏人知道。

崔行悄悄低頭去看張念安,白皙的臉挺翹的鼻,臉上是全心全意的信任。透過高度近視的鏡片扭曲的夜色,樹影重重隨風搖晃,張念安擡眸疑惑一看,不解為什麽崔行的腳步那麽慢,崔行在夜色中紅了耳朵。

三人到了家,崔行還是先把張念安送回去,給她檢查了家裏的門窗,崔爺爺在隔壁讓張念安洗了澡就過來吹空調,省點電費。

洗完澡吹完頭發,崔爺爺又在隔壁催了兩聲,張念安整理了下睡衣確認不會出錯這才穿著拖鞋下樓,崔行早就在她家門口舉著燈等著了。

得虧張念安穿的是長袖長褲睡衣,崔行這屋開空調一開就是最低十六度,沒多大的房間裏凍得像冰庫,一進來張念安就鼻子瘙癢打了兩個噴嚏,崔行趕忙把空調溫度調到二十四度。

崔行房裏很幹凈,字面意義的幹凈,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,墨綠色四件套的被子都疊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塊。可能是張念安要來,崔爺爺在地上鋪了涼席,放了條毯子和兩個大花枕頭在地上,崔爺爺早就坐在地上靠墻看著手裏的故事匯,張念安也不別扭走過去盤腿坐下開始玩手機,偶爾看到兩個有趣的段子就說出來讓崔爺爺也樂呵樂呵。

崔行在……洗衣服。

家裏兩個男人的夏衫用不著洗衣機,打一遍肥皂用水一搓,擰幹晾在陽臺上第二天被早上的太陽一曬就能繼續穿。崔行洗完衣服回來,他爸和張念安從故事匯聊到網絡小段子,現在已經說到村裏的八卦了,無非就是誰家的雞去吃了誰家的菜兩家吵了一架,再就是婆媳妯娌之間的吵鬧,崔爺爺天天出去散步就是去當情報員的,他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,村裏大大小小都敬著他,也什麽都不避著他,有時候村裏出了什麽事還得他去調解。

張念安盤腿坐著,背後靠著崔行的床,聽得認真。聽著聽著張念安又打了個噴嚏,崔爺爺就把空調溫度又調高了一點,張念安吸了吸鼻子,崔行遞上一張紙看著她面無表情地問:“你是不是虛?”

張念安沖他翻了個白眼:“沒你腎虛。”

“我也沒說你腎虛啊,此地無銀三百兩?”崔行笑問。

張念安懶得和他說,抄起地上的枕頭就追著他往他身上砸。房間就那麽大,跑了兩步避不可避崔行幹脆放棄抵抗讓她砸了兩下,嘴上還欠了兩句:“力氣那麽小不是虛是什麽?”

得,把人氣的回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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